捷克·克鲁姆洛夫
那会儿已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我们从捷克·布杰约维采转了巴士过来。
在捷克·克鲁姆洛夫古镇下车的,就我们两个人。捷克·克鲁姆洛夫是巴士的尾站,所以,没下车的人,该都是往火车站那边的新区去的。
隐隐约约带着些期望,慢悠悠走上城门前的石桥,劈面见到对岸逶逶迤迤忽高忽低错落着爬开去的那一片砖红色屋顶,和灰暗深浅不同的外墙上排得密密麻麻却井然有致的小窗户。Kai说,“看,那就是古堡。”
许是还没从《天黑前的夏天》前部的“无惊喜”感觉中走出来,也许是出发前“无浪漫”感觉的持续纠结,对于异域古韵弥漫的沉默,对于蓝天白云铺展的豪迈,以及波光疏影流淌的绵柔,我都没感觉到任何情绪的撩拨或是美学的骚动。只说,拍张照吧。便拍了,为追忆行个方便。用的却是Kai的相机,因为我自己的没带。这么说,还是对未来寄予了希望吧?保不准哪一天会褪了这分浑浊的麻木去呢?
进了城门,便在古堡附近遇到了三三两两的亚裔游客。听口音,是香港人。多数都在拍照。总是男的摄影师女的模特儿的搭配。看上去份量十足的“枪炮辎重”,驾轻就熟的姿势表情。尖塔,雕塑,拱门,窄巷,碎砖地,餐室外黑乎乎空荡荡朴实无华的桌椅。也有女孩子坐在墙根长凳上发呆的,不过却在少数。大概是在沉醉,在浮游。便有些羡慕她们。便想起当年和瑞金娜一起在高原的草地上奔跑着追逐长江蜷曲龙影的激动,那份潮涌的感觉。但即便那会儿,瑞金娜也不止一次地说,“你真係定。”
猛然见到一个大大的 “茶”字,立在一个通往深院的巷口,是茶室的街招。Kai比我先看到。无论在哪儿,他对汉字都很敏感,弄不好就让人觉得他比我更爱我的祖国,我的语言。有没有可能那不幸竟是真的?因为到如今为止,我也没找到一样我比他倾注了更多热情的东西——花的功夫当然不能算。兴许是天性里原本就欠缺了浪漫因子?
附近有仍在营业的甜食店、首饰店和纪念品店,可都静静地掩着门。因而,街面上给人的感觉,便有些像是一座无人看守的城池里散落着几星误闯的人影。只是,谁会舍得丢下这分美丽?谁会舍得惊扰这分美丽?原本气象预报说,天阴,有雨,可如今阳光的橙黄色气息却悄悄附着在空气里,炫着,愉快。你便见到彩妆无羁婀娜妙曼的美人,在每一个转角处以她们沉睡了几百年的平易温婉和妩媚性感让你惊艳,让你把持不住。
于是,当我对着穿墙而过的伏尔塔瓦狭窄河道、以及它头顶上斑驳的红色砖墙下并列着的一大一小两个半月形桥拱左比右划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立起的时候,Kai戏谑地说:“看,捷克的威尼斯。”我冲他一咧嘴,没出声。老早以前,我们一起探访粤北瑶乡的时候,他便已经从“瑶乡的九寨沟”习得了“A的B”这样的时尚句式,当然,还有像“负氧离子”、“孢子粉很好”等等这些特色短语。这会儿,无论他说什么,我都没打算抗议,尽管我脑子里出现的,是汨汨流淌的日子;朴素的,没有造作的,甚至不乏艰难,但却融化了踏实的享乐和温馨。我真的没什么需要抗议的,尽管我并没想到威尼斯的浪漫。不失时机地体现一下逆来顺受的高姿态,又不真正失去什么,大概也算得符合经济原则?
于是,当我和他一起倚着桥栏看夕阳下俏皮嬉戏的莹莹波光的时候,他有些沉吟着说,“带你来这儿旧地重游,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呢。”那语气,既有些像梦幻,又有些像叹息。
于是,带着这个最初的梦幻和叹息,当我们终于来到那个古拙敦厚的16世纪守望塔的时候,他多少显得有些按捺不住,却极力装作不动声色地问:“亲爱的,你现在感觉到一点点浪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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